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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年糕
2010/02/12 00:00

    我至今仍然喜欢小时候家乡手工捣的糖糕以及它所带来的过年的味道,它像是一杯清茶,淡淡的茶香总是时常不经意间飘上你的心头。

    南方人过年,年糕是不可缺少的。但小时候,小镇的人们只说“糖糕”,而很少听人说是“年糕”。“年糕”的称呼有年年高的吉祥含义,这只是后来慢慢兴起的一种较文气的书面表达用词。但那时候大家大概都很注重于吃,有“糖”的东西似乎更能满足人们吃的愿望和想像。

    糖糕的制作当地人是说“捣”的。“捣”,其实是把米粉放在石臼中砸的形象用词,而这里的石臼,当地人因此叫它为“捣臼”。

    每年到了腊月时节,母亲和父亲就早早盘算着今年要捣多少斤糖糕,要掺多少的粳米和糯米,要送多少家亲戚、邻居。然后把掺和好的米浸泡在大缸里,大约十来天后就可以捞出洗净用担子挑着捣糖糕了。

    捣糖糕的程序首先是把浸泡洗净后的米挑到专门的作坊里放在石臼中舂成米粉,然后把米粉裹在纱布里放在笼屉上蒸,等米粉蒸熟后再放到捣臼中用石锤反复地捣,捣成有了黏度的米粉团后再放在特制的模板里压印,压印出来的就是糖糕了。

    捣糖糕过程中最有意思的就是最后两道工序了。蒸熟后的米粉倒在捣臼中,一个壮汉拿着一柄长长的石锤开始往米粉上捣,捣第一下以前要把石锤前端放在冷水中蘸一下,防止被米粉粘上。配合他动作的还有一个人,他一般蹲在一旁,一只手放在冷水盆里,在石锤每次往上抬起的时候,迅速在石锤前端摸一把,使石锤前端蘸上冷水,保证再次砸下时不会被米粉粘上;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同时迅速地翻动米粉团,使米粉的各个部分都能受到石锤的捶捣,相当于在和面。两个人的动作配合必须协调默契,来不得丝毫差错。“嘭嘭”的捣糖糕声有节奏地响着,犹如低沉的鼓声震撼着在场每个人的心扉。这时,一声号子也随之响起,那号子声和着捣鼓声,和着糖糕的香味,便合成了一道过年的风景。

    捣好后黏度很高的米粉团被放到压印台上。负责压印的师傅从中摘下一块米粉团放到模板里用手压实、压平,然后分开模板,糖糕便从中掉出来了。刚从模板中掉出来的糖糕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软软的、嫩嫩的、冒着热气。这时,在场帮忙的,特别是我们这些小孩,赶紧上前,把还有几分粘手的糖糕小心翼翼地搬到旁边专门的晾晒席上晾干。压印模板分阴模和阳模,是两个长方形的木制套件,底面刻有精美的传统人物故事和花鸟等吉祥图案,所以,压印出来的糖糕也是非常漂亮好看的。小时候,弟弟还和我为先不吃哪个图案的糖糕争闹了好几次呢。此外,心灵手巧的师傅还会捏刻出猪、鸟、鸡等不同形状的动物来,逗得小孩子们抢着要。我最喜欢隔壁大伯做的小猪,憨态可掬,像极了,我总是像宝贝一样地把它藏起来,一直到干裂了还舍不得丢弃。

    说捣糖糕,不能不说糖糕奶。所谓糖糕奶,其实就是在刚捣好的热的米粉团中包进一些红糖。红糖很快化成了糖水,这时再咬上一口,奶一样的糖水便伴着香喷喷的热米糕流过嘴颊,那滋味,可甜到心底去,真叫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想,这可能也是年糕为什么叫糖糕的缘由了。糖糕奶并不是大人们捣糖糕计划内的事,父亲就很反对这样浪费的,一般都是母亲悄悄地带一小包红糖出来。所以对我们来说,糖糕奶可是一种奢侈品。每到讨要糖糕奶的时候,我们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乖巧。

    记忆中,乐城镇太平桥头的捣糖糕作坊是最温馨的。它是用简陋的晒谷棚席临时搭建起来的。但听说这里的师傅手艺最好,所以很多远处人家都愿意到这里来捣糖糕。

    在冬天濛濛的细雨里,棚席外边北风劲吹,一副要下雪的样子,而在简陋的棚席里面,“嘭嘭”的捣糖糕声、低沉的号子声、师傅们的吆喝声、孩子们的嬉闹声、妇女们的欢笑声渲染着整个作坊,伴随着一股股四溢的腾腾热气,越发衬托出一片热闹欢腾过大年的景象。

    随着时代的发展,手工的捣糖糕也逐步被机器所代替。现在,菜场里、商店里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真空包装的年糕,方便得多,但也简单得多。我至今仍然喜欢小时候家乡手工捣的糖糕以及它所带来的过年的味道,它像是一杯清茶,淡淡的茶香总是时常在不经意间飘上你的心头,叫人久久回味难忘……

(摘自《温州日报》0210.02.12)